“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我做的蛋糕不好吃，還是Manna做的飯菜不合你口味，”

四個人一起去唐亦琛打工的西餐廳，依舊是老板娘Manna負責做美味的西餐，依舊是Sam負責入口絲滑的甜品，席間Roy主動勸著Sam回去做飛機師，可惜他的語言比較無力，Sam沒有半分的反應。據說Issac和Coco已經勸了無數次，Sam始終不打算回香港。

簡嘉敏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刀叉，她沒有參與Sam他們的話題，只是冷眼在旁邊看著，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加入他們，又好像不是真的融入，可是離開，又好像缺了點什麽。

Manna家門口有一座設施簡單的庭院，庭院中是郁郁蔥蔥的一片綠色，有樹，有草坪，有頑石，中間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石子路，石子路上有一張大理石的小圓桌，小圓桌旁有設計別致的一張小矮凳，整個庭院看起來就像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庭院，這讓Manna到處都是西式設計的房子看起來有一種中西合璧的現代藝術感。

大概是為了方便Zoe（Manna的英國養女）玩耍，草坪的另一處擺放著幾個顏色各不相同的布制軟座，可以坐在上面也可以躺在上面，軟軟的，比席夢思還舒服。

此時簡嘉敏就半坐半倚的坐在這裏，仰望著London的星空，運氣不錯的是，今天的London居然既沒有雲也沒有霧，天上的星星雖然不多但也不太少，看起來亮晶晶的。

轉過頭，看著走過來的Sam，他依舊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半新不舊的格子襯衫，松松垮垮的淺灰色風衣，沒有打發蠟的飛機頭放下來就像是留了劉海的西瓜太郎，怎麽看怎麽想笑，然而當你看到他已經蒼老了的面容，簡嘉敏發現她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曾幾何時，那個總是在淡淡的微笑，一身幹練的機師服，並不英俊卻令人十分向往的男人，那個名叫歲月的壞小孩在他身上留下了殘酷的，令人心酸的痕跡。

“沒有啊，你沒看到Coco連續吃了兩大份Trifle（一種櫻桃芝士蛋糕），就快把盤子整個吞下去了嗎？”簡嘉敏神色安然的開著玩笑。

唐亦琛抿唇微笑：“那就不是我的問題了，是你的問題了？”

剛剛在晚餐的時候，Issac不經意間提到Roy被Captain Cool整蠱，被他旁邊的Coco拐了一肘子，最不會說謊的Roy看簡嘉敏眼色的緊張全寫在臉上了。

這讓Sam想到之前簡嘉敏曾經帶著顧夏陽一起過來看他，也讓他想起了之前跟Belle打電話時透露說Carmen跟Jayden的感情生活糾結得在Skylette已經成了一個迷。

面對Sam，簡嘉敏不知不覺的說了許多話：“你什麽時候轉行做知心姐姐了？明明以前跟女孩子說兩句話就不知該說什麽好的，為人無趣總喜歡講爛笑話已經很糟糕了，又加上一條啰嗦，你現在簡直萬裏挑一的大叔阿伯。是不是人年紀大了就更啰嗦了？”

Sam莞爾：“原來我以前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這樣，我還以為我那麽嚴厲你會害怕呢。”

“怕什麽，怕你咬我啊。”簡嘉敏的口氣有點沖。

跟著她又有些後悔，把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是不對的，尤其是為了顧夏陽那個見異思遷的貨去傷害真正關心她的Sam，不值得：“Sorry……”

“沒什麽好道歉的，”唐亦琛根本就沒生氣，他溫和的看著簡嘉敏：“你看，總是把所有事都埋在心裏，心臟會爆炸的。有些事可以埋在心底，有些事可以說出來，事情憋在心裏，你就不可以怪別人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不講出來就沒人知道的，是不是？”

一剎那間，簡嘉敏忽而覺得她真的沒交錯Sam這個朋友，有些人，或許遠在天邊，但卻比近在眼前的人更關心你，Sam就是這樣的人：“你真的變了，以前你都不會說這些話的。明明你才是那個把所有事都埋在心裏的那一個，就算要關心別人，也不會講出口。”

唐亦琛笑笑，很坦誠的說：“是Zoe改變了我。”

簡嘉敏一怔，她沒有想到Sam提到Zoe的時候會這麽的……自然而然，沒有回避，也沒有躲閃，就那樣的說出了Zoe的名字，神色一如既往的平穩，令人覺得安心。

“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我只羨慕兩個女人，一是Belle，一是Zoe，但是如果硬要選一個第一，我會選Zoe。”

“選Belle是因為Vincent，為了Belle改變的Vincent真的是絕世好男人，他對Belle好到連我這個前女友都覺得羨慕嫉妒恨。不選Belle是因為Belle本人，因為她沒有在Vincent最需要抓緊他的時候保護好自己的愛情，雖然都說不怪Belle，但是我真的很討厭她的遲鈍。”

“選Zoe是因為她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她可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連你這麽沒情趣的男人她都能追，她真的是我偶像你知不知道？”

“但是我最羨慕她，有一半是因為你，你這麽刻板這麽守規矩，責任感暴強又一本正經，怎麽看你跟Zoe都是最不可能的一對。可是你一定不知道，那時候你為了Zoe去擠到一堆人裏要簽名，Zoe的表情有多幸福。”

“為了自己愛的人，放下自己一直遵守的原則，規矩，價值觀，講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好難。你說有些事應該講出口，可是我講不出口怎麽辦，我現在就像是我討厭的Belle那樣，明知道應該開口讓他留下，但是嘴巴卻怎麽都撬不開，你說我該怎麽辦？”

唐亦琛看著簡嘉敏，他從沒看到過Carmen這樣，迷茫，不知所措。

“我的答案是：問你自己的心。”

“心？”簡嘉敏抽著嘴角：“你可不可以說個不那麽文藝的答案給我？”

“OK，”唐亦琛長出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麽事情都講條理的人，做好計劃，按著計劃來，如果成功，那麽就進行下一件事，如果不成功，那麽一定是計劃有問題，我需要改進。但是，感情的事是完全……不講規矩的。那時候，跟Zoe在一起，很多事情都是可能你現在不知道怎麽辦，但是到了那個時候，那個特定的時間，你就會不由自主的去那樣做。其實你讓我教你怎麽開飛機就完全沒問題，但是感情的事我真的教不了你太多，因為是你的感情，下決定的人始終是你自己。我唯一作為過來人可以教給你的一件事就是：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或者即將失去的時候才來後悔為什麽我之前沒有對她（他）好。”

簡嘉敏沈默了半天，拍拍唐亦琛的肩膀：“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很稱職的‘知心阿伯’。”

唐亦琛點點頭，一臉認真的道：“知心阿伯總好過知心姐姐。”他很知足。

“嘁……”簡嘉敏終於被爛笑話給逗笑了。

——

顧夏陽一怒之下去了法國，巴黎，時尚之都。

他去找了Kate。

*，親吻，上床，用技術和風度征服女人。這些對於顧夏陽來說駕輕就熟，完全沒有任何難度，任何挑戰，做過幾千遍的事情，自然一點都不難。

半夜的時候，Kate睡著了，顧夏陽卻睜著眼睛。

他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女人。

Kate長得很美，身材苗條，氣質也不錯，不然她不會成為名模，顧夏陽也不會看上她。

可顧夏陽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這種感覺在最近幾個月跟別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尤其強烈。

少了點什麽呢？

長得漂亮，但是不夠冷艷；

身材苗條，可惜腿不夠長；

氣質不錯，只不過太小家子氣。

激情過後，屢屢閉上眼睛，他看到的不是Kate，也不是其他的女朋友，而是那個剛剛從英國把他氣得跑到法國的女人。

她總是被他氣得直瞪眼，一張嫵媚妖嬈的臉看他卻總是橫眉冷對的，跟面對她那些男朋友的時候一點都不同。

他以為Carmen對他是不同的，事實上Carmen對他也的確是不同的，只不過她對待那個叫做Vincent的人更不同而已。

一個簡簡單單的“更”字，卻足以表明這其中的差距。

他不想要那個“更”字，他想要成為那個“更”字。

天色安安靜靜的亮了起來，悄悄的，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如同顧夏陽靜悄悄的洗漱之後穿好衣服從酒店出門，就像他以前做過的千百次一樣，揮一揮衣袖，不留下任何痕跡。

他驀然覺得厭倦，厭倦了這種過了無數次的生活，或者說，他早就覺得厭倦了。

也許是從認識了Carmen開始，也許是更早之前。

從酒店出來，在路邊的面包店買了著名的長提面包，顧夏陽一邊咬著面包，一邊走在巴黎充滿歐式建築風格的大街上。

他餓了，所以他買面包。

他無聊，所以他逛大街。

那他想念了呢？

想念Carmen，那個總是無意識間驅使著他想念的女人。

他卻沒辦法找她。

因為他找不到理由，或者說他所能找到的理由，都抵不過他想要維持的自尊。

他是顧夏陽，他不會爭，也不需要爭。

盡管……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對於收集藝術品厭倦了的收藏家。

想要，卻又不能要，人的*就是這麽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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